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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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醒来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雨水时不时打在窗上，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

又下雨了。

他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把自己塞进被子深处。他室友的床一如既往地已经空了——这位充满活力的巴西小伙儿大概已经在健身房里和他最近刚认识的德国教练（老天，他可是真真正正的高大）一起挥洒青春的汗水。

“源氏，我的好室友，”他室友总是这么对他说，“你也是时候该早起和我一起去锻炼锻炼身体了。”

而源氏现在连早课都不想去，只想在被窝里待到天荒地老。

他重新闭上眼睛，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雨水滴在树叶上，滴在窗玻璃上，滴在远处他心心念念的咖啡店门前的木招牌上。

“他吗？他是我的男朋友啊。”麦克雷的声音在他脑子说。

他？谁？男朋友？谁是你的男朋友？我？我是你的男朋友？

听到这句话后源氏觉得自己的睡意烟消云散，他的脸还埋在胳膊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继续装睡还是该跳起来反驳麦克雷说’谁是你的男朋友了？？’。

但我不想反驳啊——源氏在心里大声叹气，纠结了一会儿以后他又觉得自己错过了起身回应这句话的绝佳时机，于是只好趴在桌上继续装死。

源氏睡了一个下午。

他醒来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咖啡店里空荡荡的，麦克雷大概又提早关了门（他的店真的有盈利吗？）。他身上盖了条毯子，麦克雷抱着笔记本坐在他对面，电脑屏把他的眼睛照地亮亮的。

他抬起头，对上源氏的目光后轻轻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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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上晚课了。”源氏说，他拎起书包往门口走去。从醒来到现在他犹犹豫豫斟酌不已，无法决定是不是要问问麦克雷下午那句话的意思，但麦克雷看上去波澜不惊，就像是他完全没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发言。于是源氏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怎么都找不到能把这个问题顺水推舟地说出来的完美时机——

“等等。”但是麦克雷没和往常一样挥挥手对他告别，他又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源氏迅速转过头，他当然知道麦克雷要说什么——他还能突然提起别的什么话题呢，但他总得象征性地问问——同时他又深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门口传来偏凉的水汽都没能让他依旧滚烫的脸颊降降温。

“我的男朋友，哼？”麦克雷指了指自己，他的尾音愉快地向上翘了起来，“我就当你不持反对意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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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拢了拢外套，努力把自己缩进屋檐的覆盖范围里。这场雨时大时小，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而中午的自助式食堂人头攒动，他也只能捏着学生卡，跟着人流站进门口弯弯曲曲的队伍里。

他的外套湿透了，拽一下就能挤出一大把水来。雨水顺着屋檐，一滴一滴砸在他脚边。

嗒嗒嗒，嗒嗒嗒。

源氏只觉得心情浮躁，这时他该裹着软乎乎的毯子缩在咖啡店角落最舒服的那把沙发椅上，暖气一阵阵地烘着他的腿，刚烧热的牛奶盛在黑色的马克杯里，麦克雷拿着小银勺挑起杯子里的奶皮，用他好听的低音和源氏聊些家长里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湿淋淋地站在一群同样饥肠辘辘的学生中间（上帝啊，他觉得有水渗进他的鞋子里了），缓慢地排进食堂，等着往胃里塞些炸鸡薯条和一大碗沙拉。

但他又没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再往咖啡店里走，那天麦克雷问完他之后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想想觉得哪里不对，又赶紧摇了摇头。’YESYESYES！’他心里的小人激动地喊道（顺便一提，这和之前猛拍桌板的小人是同一个），’他太随便了，Pass，下一个’他心里的天使一边抽烟一边说。源氏由衷地感到进退两难，而麦克雷还在这儿看着他——

“再说吧。”他只好说，“课要迟到了。”

源氏最后也没去上课，他坐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盯着钟楼看了一个晚上。

“上次和你们说的那个南门超帅的咖啡店老板”，排在他身后的人捧着手机突然开口，一下子把他拉回现实里，“终于更新推特啦。”

源氏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店里的猫最近不见了，有点想他。’——他这么说呢。”那个人继续说。

这又是什么新式吸粉套路，源氏愤愤地想，麦克雷哪里来猫，他甚至对猫毛过敏。

他想继续听听她们对麦克雷的评价什么的，但这时队伍突然移动了起来，他如释重负地走进食堂里，学生卡在机器上刷出滴地一声，而等他回头想问问麦克雷的推特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后面的几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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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店里的猫不见了——有点想他——”安杰拉举着手机，拉长着声音读着麦克雷的推特。说完她意味深长地和法芮尔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个人噗嗤一声笑成一团。

麦克雷只想把她们从店里叉出去。

但安娜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于是他只好继续抱着胳膊阴郁地坐在沙发上。莫里森正在厨房里捣鼓着他刚搬来的新咖啡机，而莱耶斯坐在他对面用看笑话的表情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碟吃了一口的抹茶千层（这让他看上去比麦克雷更像个笑话，但麦克雷思前想后，把这句评论咽回了肚子里）。

“不要太害羞啊杰西——”安吉拉继续用她拖得很长的语调说话，“让天使姐姐帮你解决一切难题——”

“而这其中当然包括你走丢的——猫——”法芮尔和她一唱一和，她说完这话两个人还飞快地击了个掌，随后又一次笑倒在沙发上。

麦克雷觉得很心累。

“这个。”他用手在安杰拉和法芮尔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希望有关部门可以管管。”

安娜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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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安杰拉说，她从包里掏出一只马克笔，和法芮尔一起迅速地进了厨房，很快又端着一个咖啡杯跑出了门。

而麦克雷只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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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宋哈娜把一个咖啡杯放到他面前的小桌板上，“你女朋友给的咖啡。”

源氏抬起头，他疑惑地指了指咖啡，又指了指自己。他觉得最近自己从天而降的男朋友女朋友似乎太多了一点。

哈娜指了指杯子耸了耸肩，做出了一个“你问我咯”的表情。这时源氏才发现纸杯上用马克笔写了“来自杰西，love love”，边上还画了很多泛滥成灾的小爱心。

源氏顿觉心情复杂，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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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人吗？”有人问他，还没等源氏回答，对方就先行坐了下来。

那你问我到底有什么意义啊——源氏不满地取下耳机，挑起眉毛转向身边。

麦克雷正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对他笑。

“源氏。”他喊了声他的名字，之后就只是坐在源氏身边看着他。

“杰西。”于是源氏回答道，这个名字像是一块烧红的铁，把他的喉咙烙地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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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感到自己根本无法好好听课。

麦克雷坐在他左手边，不讲话不动不吵闹，如果他再低头做笔记下课留堂提问简直可以变成教授心中的三好学生。而真·三好学生源氏只觉得教授的声音像是一公里开外的烟雾一般虚无缥缈，他自己的心跳声大地震耳欲聋。

他左侧就像坐着一团火，烧地他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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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时他们谁也没动，背着书包的学生从他们桌板前一个个抱怨着挤过去。

麦克雷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只是在彻头彻尾地仔细研究他前方的空气。源氏想说点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他只好抱着书包看着麦克雷。

他打量起麦克雷的侧脸来，他低垂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源氏的目光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描了一遍，顺理成章地停留在麦克雷的嘴唇上。

“抱歉。”麦克雷终于开口说，打断了源氏还没来得及原地起飞的关于嘴唇的幻想（这时他才看到源氏桌板上摆着的咖啡杯，源氏觉得他的脸色黑了一下）。

“之前我太冲动了，说话也不是那么恰当。”他继续说道，“突然问那样的问题肯定吓到你了，当然你也没有要回应我的义务，你还愿意的话时常再来店里坐坐就好——”

等等等等等这个展开不对啊？源氏觉得有些慌乱，按照剧本接下来不该是来一发正式的告白吗？

但麦克雷看上去异常失落，他看上去打算在一口气说完他深思熟虑总结出的独白之后在被窝的角落里度过余生。

“杰西，等等。”他只好试图打断还打算滔滔不绝继续往下讲的麦克雷，被打断的人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但我也没有表示要拒绝你的意思？”

“——都说了你没有一定要回应我的义务。”麦克雷顽固地重复着这句话。

源氏感到一阵无力，在他想出更好的理由说服麦克雷来对自己重拾信心之前他的手自顾自扯过了麦克雷的领带，他们的嘴唇撞在了一起，源氏愤愤地在麦克雷的嘴上咬了一口。

麦克雷一开始一动不动，似乎还沉浸在他的预想和现实的巨大反差之间无法自拔，但很快他就找回了节奏，压着源氏的舌头在他口腔里肆虐。

“这我就不得不再问一次了，”他们分开时麦克雷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源氏喘着气说道，他忍不住蹭了蹭麦克雷的额头。

“回答呢？”麦克雷问他，源氏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

“……我愿意。”他用轻到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接着又像是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似的重新大声说了一次——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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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教室的艾玛莉教授在讲台上端着不知哪里来的红茶围观了全过程，看到最后一个没忍住鼓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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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

咖啡店外头风雨大作，把门口挂着的关门的牌子吹得阵阵作响。

源氏捧着印着’武神’的黑色马克杯，巧克力的热气烘地他眼眶发热，蒸汽从杯中扩散到空气里，把这个午后咖啡馆的场景衬地格外不真实。

他和麦克雷裹着一块毯子并排缩在沙发上，墙上的电视里放着黑白西部老片。他们时不时就着没营养的话题聊上几句，毯子底下贴在一起的大腿热的发烫——

太甜了，源氏咽下一口同样烫乎乎的巧克力，真的是，太甜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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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麦又发推说猫回来了 咖啡店里谁都没见过的猫变成了一个传说

被安娜拍下的接吻照会变成Reddit的热门讨论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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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坑见！<3